四月初去燦爛時光:東南亞主題書店 Brilliant Time bookstore一趟順手借到這本書,動機純粹好奇私人走走或是工作關係去過多次的基隆港有什麼樣的故事,尤其是我們外地遊客觸及不到的碼頭工人故事和文化,是我借書的主因,此書的出版社剛好和一本全台灣目前最難買到的書《房思琪的初戀樂園》是同一間:游擊文化。
最近一個禮拜抽空翻閱,被內容嚇了一跳,一本由人類學研究者在2009年到2010年間田調撰寫的碩士論文再改編的書裡,述說在基隆港碼頭工作最繁華年代裡,男性碼頭工人間存在著『「像個男人」與伴文化』現象,促成有女性作伴的茶店產業興盛,簡直隱約雷同《房思琪的初戀樂園》一書裡,談到升學主義下促成補教業興盛,有些男師會勾引和眷養女學生滿足性愛需求一般。
摘要書中對基隆港碼頭工人「像個男人」與伴文化描述的一段內容:跨國供應鏈所框架出的二十四小時不定時候工情境,以及當地雨多地稀人稠的環境,共同擠壓出基隆碼頭工人的伴文化──由碼頭男性工人、同事及娛樂產業女性勞工所構成,自外於工人家庭的特殊情感網絡。儘管伴文化的歷史舞臺是由國際貨輪與地方環境所布置的特有時空結構搭架而成,但該情感樣態最終得以形成卻是由文化的推拉所致。
基隆港從事港口貿易最繁華,繁華到港口錢淹腳目的年代是在1980年代的時候,那年代能當正職碼頭工人的收入,要月入十萬台幣以上不難,收入之多不輸給現在的補教名師,當時許多碼頭工人工作上忙歸忙,卻多有成家有妻有子女,田調發現弔詭的點也在此:收入高到能一人養全家卻不夠令人滿足,部分男性碼頭工人的觀念裡認為在外能交往到其他女性,才夠證明男人的能力,彼此間也不避諱談自身的家外女性關係。在《房思琪的初戀樂園》一書裡,同樣談及部分補教男師群間,會互談各自經營家外女性關係的現象。
可輕易賺到許多錢,不如需要費心才能到手的異性感情來的有挑戰性;家庭的牽絆,不如單純的愛與性滿足來的迷人。在如此愛強調儒家教條要守「忠」,特別是「忠於別人」的台灣社會文化裡,這可是不該出現的思想,更不可行動的事。
基隆港部分男性碼頭工人群不甩這樣的價值觀,忠於自己真實的性愛需求感覺,已有家室照樣搞外遇,可用他們普遍教育程度不高和書讀得少來帶過,然而,換成部分補教業男師群,一樣忠於自己真實的性愛需求感覺,有家室照樣搞外遇,可就不能用他們普遍教育程度不高和書讀得少來帶過。
兩相對比下,蠻微妙從工作類型(工人VS白領)和教育水準(低VS高)上,區分道德倫理標準要求上的差異,可是,兩類男性工作者在對「像個男人」認定上本質無異。
不少面對碼頭工人先生有家外女性關係的太太,並非漠視和忍耐就沒事,也有的人碰過先生外遇對象挑釁,像是來電宣示或故意在先生開車時留下私人物品,但是多數女性原配也只能自力救濟,去看如何維持婚姻關係,明明對愛不忠的不是女性原配和其子女,卻像天譴般的折磨被背叛的女性原配和子女,尤其要顧面子的話。
離婚,通常是已婚女性的最後選擇。個人家族有女性長輩遇到先生外遇又在外欠債,她能獨自賺錢養全家,沒有那樣的先生也不影響生計,卻不選擇離婚,比起顧忌孩子會沒有完整的家庭,反而是談及女性離婚面對外人評論有多麻煩,要負擔異樣眼光的壓力就是比男性大,莫名其妙卻真實存在。最慘的是先生外遇,往往也變成是太太的連帶責任,指責者沒有顧忌,被指責的太太假如坦護先生叫是非不分;撇清先生個人行為與自己無關是冷血無情;共體時艱和先生一起認錯照樣被罵不夠有魅力或管教無方。
後來隨著基隆港貿易運輸量在1990年代晚期大降,以及1999年8月1日基隆港碼頭民營化後,基隆港再也沒錢好賺到淹腳目的盛況,碼頭工人徹底被時代所遺棄,原本只要付得起錢養家就代表自由的部分男性碼頭工人們,再也無力負擔家外女性關係,開始會傍晚回家,面對疏離的家庭關係。
回家,對無法再維持高收入的部分基隆港男性碼頭工人,家庭不是溫暖的保護傘,只是不得不回去躲藏的失意,結果有被遺棄的家外女性痛苦的自殺,也有再也回不去能代表「像個男人」美好時光的男性碼頭工人自殺,變成基隆在2004年到2007年間成為全台灣最高自殺率城市下,最不想談及的這筆數據的貢獻根源之一。
理性上,多數人都可輕易的說出性愛上要對自己和伴侶忠誠,對別人尊重,那是美好的想像;實際上,碰到本身性愛需求和對伴侶的意願與忠誠相牴觸,甚子至和社會價值觀分歧,一切就變得複雜。小則牽動不同家庭,大則構成社會樣貌,是在翻閱基隆港碼頭工人故事,對照當下社會喧騰未止的補教業老師和才女作家關係事件,得到的一點心得。
最後,此書作者魏明毅女士會能從人類學田調中,發掘出基隆港碼頭男性工人裡『「像個男人」與伴文化』所衍生出的基隆港文化現象,甚至與基隆港貿易摔落後成為基隆高自殺率隱因的關聯,跟作者本職是心理諮商師有關。
《靜寂工人:碼頭的日與夜》一書讀下來,儘管是從學術文章改寫,卻有著讀小說的快感,吸引人快速讀完。意外跌入基隆港碼頭工作的男女感情世界探討,完全是翻閱此書前未曾想過的震撼,但是透過學術文章改寫當薄膜隔閡,一樣談起驚駭紊亂感情存在於世的真實故事,又不至於像別人談及閱讀《房思琪的初戀樂園》時會感到喘不過氣的難受,卻令人省思「何謂男人」刻板印象價值觀壓抑下,產生的畸形感情宣洩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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